深山书简[3]
××：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，近况可好？从你的来信，以及我的听闻，应该还是不错了吧，虽然总有一些小小不如意，但大体上还是满意的，而且你也是个自足知足的人，应该不会过得太差。 这些日子，一方面觉得由于不常锻炼的缘故，身体不如从前了，另一方面也开始越来越觉得时间不够用，要读的书、要懂得的道理实在太多，应接不暇了。一直在做的事情，大致除了每天的工作以外，剩余的时间偶尔参加一些活动，和朋友们一起玩儿一下，其他私自的时间，基本是在读书和音乐中度过的；多日来每每感到自己有种自新的感觉，尤其是在读书一段时间、思考一段时间之后；一段变故正在我的身上发生，而这个经历是快乐的，难忘的。但因为时常觉得精力和时间的有限，因此也不得不从诸多希望读的书里面做出取舍，所谓“目不能两视而明，耳不能两听而聪”。 最近常看的，主要集中在比较古旧的人文类书籍里面，希望能够借助这些阅读来增长见识和阅历，更是为了多多懂得一些做人的道理，还有一份沉静的心情。这些天来读《史记》逐渐投入进去以后，发现真的很博大，单就《仲尼弟子列传》一卷，反复看了很多次，仍然不觉得自己能够洞悉其中的内涵。比如其中说到“良贾深藏若虚，君子盛德，其容貌若愚”，我犯了一番琢磨，其实所谓大智若愚之类，主人公绝非追求“若愚”，那只是顺带发生的一些效应而已了；少关注一些细枝末节，多注意一下本来的方向。 这几天来反反复复想起的一篇文章，是《荀子·劝学篇》。读来朗朗上口，其中道理百读不厌。我不敢多作叙述和说明，唯恐曲解了愿意，只想引用一句话：“真积力久则入，学至乎没而后止也，故学数有终，若其义则不可须臾舍也。”这大概也是我近来觉得读书学习是件很紧迫的事情的原因之一罢。其实我深知自己是个愚钝的人，悟性很是不好，倾一生之力也未必能达到如何空前的地步，那天看《颜氏家训》开篇便有一句话叫做“上智不教而成”，当时也颇受了一番打击。但这些年过来，你也知道我不会自弃，现状如是，时日不多，天地不仁，视万物为刍狗，然则来世上一遭终究要对得起这一趟，对得住这条生命和与它有关联的生命们。学习是为了自己，也是为了别人，归根到底应该是为了对生命负责，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。韩愈说“焚膏油以继晷，恒兀兀以穷年”，描述心中急迫，于我心有戚戚焉。 我一定要怀着十二分的欣喜告诉你的一件事是，最近我正沉浸在一段非常简单但又复杂到难以名状的情感中。这些天来我在自己的身边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——我开始聆听古典音乐，虽然这已经可以说得上是开始的很晚了。那些音响每每让我情不自禁，比如那天听Fischer演绎的贝多芬钢琴奏鸣曲No.14《月光》，开头那段音乐便展示出与塞尔金所演绎的《月光》完全不同的一种近似迷幻的美，接下来的体验是我一辈子未曾有过的：我坐在那里，耳边是若干年前大师的演奏，心跳加快，心情激动无法按捺，有一种痛快淋漓直到要落泪的感觉。那一次我是带着某些感情去听的，一向让我感到宁静的《月光》这一次让我激动不已。这些音乐让我看到一扇门，也发现自己距离那些大师并不是非常的远以至于无法交流……你不知道这有多么的让我激动和欣慰！而听《月光》的时候让我感到激动的原因，也来自于我个人正在经历的一段美好的联系——现在说来还太早，终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，我只想说，现在真的感觉很幸福，很幸福！贝多芬说，对于那些精神无限而生命有限的人们来说，痛苦是注定的，而且是换取快乐的唯一方式。这话说得真是没错。 如果说起这些日子的困惑，一来是觉得自己所知甚少，要学的太多；二来是心里有一些新的矛盾。一方面我坚信自己不是普通的人，至少在某些方面，一定是与众不同的，有自己的特质，能够有与众不同的体验和所得；但在面对一些问题的时候，却也遇到比较尴尬的处境，因为现实在一次又一次地暗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、不要太过固执和执着，加之我很欣赏的那一句“惟有低贱，或可长存”，因此也时常陷入沉思。我想这大概是一个取舍的问题吧，或许在你看来这是很愚蠢或者很杞人忧天的一些想法，但不要笑话我……我真的感到困惑，并试图用某些方法来解释它、给自己一个交代。 这几个月来，因为生活的变化，明显觉得自己有些浮躁了，生活有向庸俗的方向滑落的趋势。本来，生活的面目就是那样的，拒绝接受现状的结果只能是变成好高骛远的失败者；我要时时提醒自己的是在这条路上不要忘记自己最初的方向，要有所坚持……其实也不是坚持，只要看清方向，就不会迷失了。 闲言少叙，这封信写了两个晚上的时间，最终我还是放弃修改了，就这样直接写给你吧。临睡前再看一会儿书去。也愿你每天都能有进步、有所得，常常感到幸福和快乐。 ShihChing 2006.05.30, 1: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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